黃發靜 插圖/蘇益

　　微薄的制造業利潤迫使民間資本熱衷炒房、炒股，但從制造業過度抽血對溫州經濟的升級顯然有消極影響

　　孫文祥

　　溫州經濟冷熱不均，從未像現在這樣失衡過。

　　在溫州市水頭鎮著名的皮革街上，有十余家工廠門口張貼著“高薪招工”的招聘廣告。

　　據溫州市社保局下屬的職介中心統計，1~9月份，溫州用工需求缺口8.7萬人，其中9月份新增缺口1.5萬人。

　　招工難，又重返溫州制造業。這背后，是外貿訂單數量的回升。

　　然而，在這喜訊之外，問題的實質似乎并沒有改變。

　　CBN記者在水頭鎮一家皮革企業看到，工人們正在替零售商訂的皮帶粘貼價格標簽，標簽顯示一條皮帶在美國的零售價格是15美元左右，但他們訂貨單上的訂貨價卻低得驚人。

　　“不到1美元！”該皮革企業的負責人告訴CBN記者。

　　溫州市煙具行業協會會長黃發靜此前在接受CBN記者采訪時也說，同樣一個款式的ZIPPO打火機，他生產的貼牌產品價格是1美元，而日本生產的貼牌產品價格卻是10美元。

　　微薄的制造業利潤讓當地資本紛紛“脫離苦海”，投身火熱的房市和股市。

　　“現在做企業太累，煙具行業的企業普遍反映比較難做。”黃發靜說。這位溫州骨干打火機企業的老板，由于打火機生意不景氣，幾年前就在經營打火機之余，開始向房地產業發展。

　　溫州當地房價趕超京滬深等一線城市，正是民間資本這種逐利取向的一個結果。但毫無疑問，溫州經濟無法通過炒房、炒股實現轉型升級。

　　如何將規模龐大的熱錢引向“正途”原本是個世界性難題，而在浙江、廣東這樣產業升級面臨瓶頸的地區，意義更加重大。

　　外貿有限好轉

　　隨著外貿形勢的回穩，溫州當地的企業終于緩了口氣。

　　“僅9月上旬，工廠接到的出口訂單就超過3000萬元，受當地貨幣升值影響，日本訂單增加最快。”溫州奮起皮具公司總經理黃兆進表示，他認為未來市場需求還會增加，打算加大投入提高產能。

　　事實上，外貿企業訂單、生產情況有所好轉的并不只是黃兆進一家企業。9月中旬，溫州市發改委122家骨干工業企業運行監測顯示，44%的企業三季度出口訂單比上季度有所增加，40%與上季度持平。

　　然而盡管訂單在回升，企業收益卻不見得因此好轉。

　　據黃發靜介紹，他的溫州日豐打火機公司，今年銷量雖仍有兩位數的增長，但相當部分的訂單是以犧牲利潤為代價，尤其是廣告訂單根本就無利可圖。

　　這并非個案。溫州市發改委9月中旬調查發現，由于國際需求下降、行業產能過剩、原材料價格波動等原因，出口型工業企業普遍存在產品價格下降問題，增產不增收，甚至是減收，利潤空間普遍下降，“價賤傷工”現象普遍。

　　通過對122家骨干工業企業運行監測顯示，溫州39%的企業三季度利潤比二季度有所增長，有14%的企業利潤下降，8月份虧損的工業企業仍有753家。

　　此外，國外市場風險在進一步加大。

　　據中國信保溫州辦事處統計，1~9月份，溫州發生出口收匯報損案件49起，是去年同期的3倍；案件金額合計1093萬美元，是去年同期的5倍，其中僅眼鏡制造業向中國信保溫州辦事處報案損失金額就達460萬美元。

　　一位溫州鞋企業老板對CBN記者分析說，俄羅斯市場風險繼續加大，雖然切爾基佐沃市場攤位上扣押的貨物大部分取回，但倉庫內貨物仍被查封，預計俄羅斯會繼續加大灰色清關的清理力度。此外，俄羅斯近日通過了2010~2012年俄稅率政策文件，將對工業設備、服裝、鞋等俄羅斯“無競爭力商品”實施“禁止性”進口關稅。

　　歐盟市場也不容樂觀。近日，奧康鞋業等涉及“歐盟皮鞋反傾銷案”的中國鞋企接到了歐盟委員會發來的正式函件。函件稱：歐委會提議延長對從中國和越南進口的鞋征收反傾銷稅最少15個月，稅率16.5%。

　　盡管這并非最終期滿復審的裁決結果，但影響卻是顯而易見的。

　　黃發靜說，2009年的目標不是賺取更多的出口利潤，而是能讓員工有活干，讓企業活下去。“或到2010年下半年，打火機行業的出口可能會看到明顯恢復。”

　　向何處轉型

　　事實上，制造業之外的溫州經濟，卻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

　　CBN記者獲得的數據顯示，截至6月底，溫州市已開業證券營業部17家，開戶數比年初新增2.4萬戶，股票交易額達4449億元；已開業期貨營業部11家，實現期貨交易額8399億元，同比增長75%。

　　溫州樓市更是可以用火爆來形容。今年1~9月，溫州市區銷售了5524套商品房，銷售均價由每平方米1.53萬元上升到2.18萬元，增幅達42.5%。

　　溫州市委黨校諸葛雋副教授甚至表示，2009年信貸政策寬松，從短期的效益來看，制造企業獲得的銀行貸款投入到股市或樓市的話，回報率顯然更好。

　　今年以來，有沒有炒房或炒股？記者隨機詢問了五個分布于眼鏡、打火機、低壓電器行業的溫州老板，只有兩個老板明確說沒有。

　　一些制造企業甚至大舉進軍房地產業。

　　8月20日，經過40多個回合的激烈競價，奧康集團旗下的中甌地產集團拿下了永嘉甌北鎮商務中心地塊，總用地面積106.768畝。

　　這家號稱“年產皮鞋超千萬雙”的民營企業以19億元的高價成為溫州新地王。而據CBN記者了解，該地塊曾在2007年和2008年兩次拍賣，當時的起拍價為6億元，但兩次最終流拍。此次拍賣中，一些企業為了拿到該塊地，在場上場下進行了激烈的較量。

　　上述五位溫州老板均認為，轉型房地產是利是弊不好說，如果不是山西在煤炭業清退小煤礦，礦產投資其實并非是最差的選擇。

　　資金雄厚的老板可以多元投資，實力一般的則只能作出抉擇。

　　胡云輝是溫州柳市鎮的一位小企業主，為他的同鄉“標桿”企業正泰、德力西、天正等做著各類配套產品。

　　雖說只有十幾個工人，但卻凝結了這位已近知天命之年的老板十幾年的心血。今年以來，他卻有了關停這家工廠的想法。他感慨說，“不做這個，我還能做什么？難道真去炒股、炒樓、炒煤嗎？”

　　自去年8月份以來，溫州的工業投資比重已連續13個月負增長，其中制造業投資下降又成為拖累投資增長的主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