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懸浮智能柔性環形傳輸線。受訪者供圖

工業生產線能像搭樂高一樣靈活組合嗎？近日，在上海果栗自動化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果栗智造），《中國科學報》記者看到一條類似環形跑道的磁懸浮傳輸自動化生產線。整條生產線由許多相同的模塊自由拼接而成，上面跑動著許多高速運動的傳輸滑塊。

這是果栗智造自主研發的磁懸浮智能柔性傳輸線。什么是磁懸浮柔性傳輸線技術？如果10年前把這個問題拋給果栗智造創始人池峰，他可能還不會意識到這個技術有廣闊的應用前景，因為彼時他還在半導體設備領域深耕，并與多家高校和科研院所保持緊密合作，攻克世界級難題。用他的話說，“企業擅長將技術工程化應用，高校和科研院所擅長破解前沿的技術難題”。

2015年，池峰在上海創辦果栗智造，并一直與上海幾所高校合作攻關自動化技術。從專用半導體設備行業到通用工業自動化行業，“跨界”難度不言而喻。但池峰發現，只要找到一套行之有效的系統創新方法，從“就業”跨越到“創業”的距離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遙遠。

來自師弟的啟發

清華大學機械工程系工程博士、“十一五”國家“02專項”半導體設備課題負責人、“極大規模集成電路高分辨率激光干涉儀及真空機械手研究”上海科委項目負責人、“納米級定位精度三軸平面電機及驅動系統的研制”上海科委項目負責人、2012年度國家技術發明獎二等獎獲獎團隊成員……

創業前，池峰的履歷已經非常出色。2004年取得上海交通大學碩士學位后，池峰就到一家半導體公司從底層技術做起，用了10年時間成功完成整個控制系統的研發，并領導一個200多人的團隊。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他還取得了清華大學機械系工程博士學位。

池峰告訴《中國科學報》：“當年，通過與高校和科研院所開展產學研合作，我們攻克了五六項世界級技術難題，很幸運有這樣一個平臺可以讓我發揮所長。”

既然在半導體行業干得風生水起，池峰為什么還要選擇成功率不到5%的創業賽道呢？

2014年，池峰在聚會上遇到上海交通大學的一位師弟。師弟在一家全球知名的自動化公司任職，他向池峰介紹了工業自動化未來的發展方向。當師弟提到磁懸浮柔性線技術時，池峰非常感興趣：“當時就覺得這個技術非常科幻，進入門檻很高，但未來的市場空間不可小覷。”

池峰向《中國科學報》舉了一個磁懸浮柔性線的應用事例：“就拿玻璃瓶的印刷生產線來說，傳統生產線無法滿足客戶特定需求，但磁懸浮柔性線不僅可以為客戶提供定制化工藝，還可以將每個瓶子的印刷時間縮短為1秒，相較于傳統人工生產線，生產效率提高了3倍。”

雖說隔行如隔山，但在池峰看來，挑戰難題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樂趣的事。“在半導體領域我們做得還不錯，在自動化領域是不是也可以試水看看？”

于是，果栗智造誕生了。“果栗諧音國立，我們希望開發自主創新的國產自動化生產線，擺脫傳統工業生產線受制于人的窘境。”

方法有時比技術重要

池峰很清楚，進入一個新行業，僅有好奇心遠不夠。在師弟的啟發下，他開始深入了解與自動化相關的技術和市場信息，并且深入多家上海本地高校了解前沿技術攻關情況，初步達成產學研合作意向。“我們必須要從頭開始做研發，此舉可以檢驗我們之前在半導體行業積累的一套創新方法是否可行。”

果栗智造成立后，曾在半導體公司一起共事的6名創始人每人負責一項技術研發。磁懸浮柔性線是一套復雜技術集成系統，技術難題環環相扣。創始團隊在半導體行業總結的經驗方法是，在技術攻關前要充分論證和準備，確認從開始到實現技術目標有多少技術間隔。填補這些間隔不僅需要一項項單元技術，還需要團隊之前掌握的協同創新方法。

“從攻關一個技術難題到解決一套系統難題，收獲和意義是不一樣的，我們既能完成前者，也能完成后者。”池峰告訴記者。

由于創業團隊都是曾經的老搭檔，池峰發現一起共事的默契讓大家能夠做到勁往一處使，集中最大力量高效推動技術產品的研發。

據了解，這些年來，果栗智造形成了一套覆蓋新能源汽車產業鏈上下游的磁懸浮智能柔性傳輸系統全棧解決方案，既包括面向高精度零部件制造和汽車組裝環節的磁懸浮環形傳輸系統、磁懸浮接駁傳輸系統，也包括面向車間或廠內智能物流的磁懸浮物流傳輸系統。

“磁懸浮傳輸技術能夠滿足從幾公斤、幾十公斤到幾百公斤乃至數噸的負載傳輸需求，并且消除了加工工位的二次定位環節，既提高了效率又降低了工藝設備成本，能夠解決生產工藝場景中的痛點問題。”池峰說。

他以動力電池裝配線為例介紹，目前市場上未使用磁懸浮柔性線的電池線生產節拍約為10ppm（ppm為每分鐘生產數量），而在磁懸浮柔性線技術支持下，目前生產節拍提高到40ppm以上，相比過去至少提高了300%的效率。

池峰表示，果栗智造成立以來，每項技術的突破、每個新產品問世的背后，都是團隊上下齊心協力的結果，這也是公司最寶貴的財富。

從一個大客戶到近半市場份額

不久前，果栗智造與合作方成功簽約，為其提供一套基于磁懸浮智能柔性傳輸系統的人工智能數字工廠調度系統。

“這套系統類似在線打車平臺，時間、地點和車輛的匹配都需要基于人工智能和大數據分析系統。”池峰介紹，“而人工智能數字工廠調度系統跟在線打車平臺最大的不同在于，需要將產品分配到不同的托盤上，再準確傳送到下一條生產線上。”

“當前，無論是新能源汽車、動力電池還是醫療器械等高端制造產業，都在積極導入磁懸浮柔性制造技術。”池峰告訴《中國科學報》，“果栗智造的技術團隊沒有拆過一臺國外的產品，完全靠自主研發打破了國外巨頭的壟斷，占據國內市場近一半市場份額，捍衛了中國自主品牌的尊嚴。”

創業早期的果栗智造雖然技術研發比較快，也積累了一些小客戶，但要將技術導入大客戶的自動化工廠還是比較艱難的。

池峰回憶道：“經歷了2至3年的技術攻關和產品研發期后，果栗智造的市場占有率還不足10%，國內磁懸浮柔性線的大部分市場份額仍被國外公司所占據。我們很希望大客戶可以使用我們的產品，但效果一直不好。”

“小客戶一般愿意嘗試，但是大客戶的進入門檻較高，他們對我們的產品有很多質疑，更換產品對他們來說也存在一定風險。”池峰說，“為此，前期我們做了很多免費的售前支持，給大客戶做樣機驗證，甚至提供國外廠商提供不了的服務，站在客戶角度幫助他們解決應用難題，提供7×24小時的服務。”

雖然投入了很高的成本，但自從成功“拿下”第一個大客戶后，后面的市場開拓之路就順利多了。

“都說創業難，100家創業企業能有5家活下來就很不容易。”池峰很感謝一起創業的伙伴，也很慶幸能夠抓住時機進入工業自動化領域。未來，他希望可以進一步提升企業國際化競爭力，推進果栗品牌磁懸浮柔性線產品開拓全球化市場。